早在我知道亨德里克·阿弗坎普的名字之前，我就知道他的画了。它们展示了一个快乐的圣诞世界，穿着滑稽的人们在结冰的运河上嬉戏:我从拼图游戏和节日贺卡中认识的绘画。这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在冰上滑行，眼中充满了爱;有些人从事着风景如画的职业——磨滑板的，捕鸟的，卖栗子的。
但如果你继续观察，你会发现一种善意的粗暴。在那棵蜘蛛树的后面，有个男人在排便，那边有个女人滑倒了，露出了她的红屁股，在那边，在村里的小旅馆旁边，有个喝醉了的傻瓜正在被人从冰里捞出来。没有哪个艺术家能像他一样捕捉到冬天的乐趣。
这些场景是如此具有标志性，如此具有荷兰特色，以至于当我20多年前搬到荷兰时，意识到它们所展示的世界已经消失了——而且由于气候变化，它将一去不复返，我感到有些失落。即使是在弗里斯兰11个历史名城之间举行的艾尔夫斯泰登托赫特(Elfstedentocht)滑冰比赛，也正在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这项比赛是该国最受喜爱的民族传统之一，自1909年以来已经举办了15届。冰必须达到一定的厚度才能被安全保存，而冰已经达不到那个厚度了。我所发现的，不是老画中晶莹剔透的白色冬天，而是月复一月的温润细雨。
很难夸大荷兰人对精灵之盾的兴奋程度。随着水银柱的下沉，精神也在上升。每天都有来自小城镇的气象报告，在其他场合很少被提及。这场比赛有自己的词汇，在弗里斯兰语中，非弗里斯兰的荷兰人觉得很可爱:“It giet oan”意味着比赛开始了，或者，如果冰不够厚，“It giet net oan”。自从我搬到这个国家以来，只听说过后者。自1997年的上一场比赛以来，整整一代人都长大了，尽管它几乎发生在2012年。每年，当天气变冷的时候，赛跑的可能性就会从我们的屏幕上呼啸而过。
没有人敢说精灵岛已经消失了。
结束了。
“Foarby.”
生活在一个被巨大的人造屏障保护着不受海洋影响的国家，我们开始明白，即使是这些英雄般的建筑也不足以应对气候变化。我经常想象沙丘和堤坝的崩塌，以及这样一场灾难将带来的文化损失。如果荷兰西部——所有那些在海平面上甚至低于海平面的城市，以及所有那些博物馆和图书馆——都被海水吞没，我们最想念的是哪些宝藏?(我会把弗兰斯·哈尔斯(Frans Hals)在哈勒姆(Haarlem)的博物馆里的集体肖像塞进我的小救生艇。)
当我们想象全球变暖带来的文化遗产损失时，我们通常会想到我们想要拯救的东西，或者我们无法移动的建筑，或者一些引人注目的画面:无雪的阿尔卑斯山，被淹没的威尼斯。我们并不总是考虑到气候变暖将带来的非物质损失——或者，就埃尔夫斯特登托赫特而言，它已经造成了损失。当反常的飓风、意外的干旱或难以忍受的热浪过去时，我们继续自己的生活，无法承认有些事情一去不复返。
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听到精灵之家的故事我都很心痛。没有人敢说一切都结束了。你会讨厌成为一个让所有人忘记这样一个受人爱戴的民族传统的首相。相反，除非有一场反常的风暴，否则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再发生了。岁月会流逝。(已经有26个了。)对年轻人来说，传统毫无意义，他们最终会忘记它。种族将从公共记忆中消失，随之，整个生活方式——整个构建和赋予人类经验连续性的方式——将消失。
如何纪念这些非物质的损失?只要我们不能把它们看作是损失，我们就可以继续拒绝看到是什么导致了它们，并继续希望它们有一天会被逆转。Elfstedentocht就像一个亲戚，他的小飞机几年前失踪了，他的亲人仍然希望他有一天能偶然来到镇上。当然，他们都知道他死了。但是第一个说出来太残忍了——没有一具尸体就立墓碑太痛苦了。
这种否认是有后果的。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听说这个国家的另一种生活方式——农民的生活方式正在消失。“农民”这个词听起来很田园。但是，荷兰畜牧业的生产力惊人，污染更惊人，主要是高度工业化和大量补贴的农业企业。这些公司是残酷对待动物的来源，也是污染我们整个世界的气体的来源。大规模工厂化农场一点也不传统。但他们的说客已经能够说服很大一部分人，试图减少污染是对传统生活方式的攻击。支持农业的政党领袖卡洛琳·范德普拉斯(Caroline van der Plas)在2022年底对《卫报》表示:“在偏远地区，你经常听到海牙没有关注人的维度和对农村如此重要的小事。”
也许，如果我们能找到一种悼念精灵岛的方式，我们就能明白，拒绝看到我们对气候不作为所付出的代价。如果我们拒绝正视它——说出并记住这些损失——我们会发现自己就像弗里斯兰岛的那些老年人一样，盯着天气预报，量着冰的厚度，磨着冰鞋，准备一去不复返的比赛。
《颠倒的世界:与荷兰大师的会面》一书的作者本杰明·莫泽(Benjamin Moser)在他居住的荷兰乌得勒支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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