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场景不是来自加沙地带,在那里,以色列和哈马斯在长达17天的战争中一直在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而是来自上周以色列入侵后西岸一个拥挤难民营的街道。
努尔沙姆斯的死亡人数——14名巴勒斯坦人死亡,更多的人受伤,加上一名以色列中士和九名受伤的士兵——让人担心,加沙及其周边地区的凶残暴力可能会蔓延到通常比较平静的约旦河西岸。
“这里也是一场战争,”难民营政治委员会成员法蒂梅·马尼格耶(Fatimeh Magniyeh)说,这里住着1.4万人。这位61岁的老人说,以色列军队上周太靠近她的房子了,以至于她在外面从她家的地里摘西红柿时遇到了他们。“其中一个对我说,‘我们在这里是因为要么你杀了我们,要么我们杀了你。’”
据巴勒斯坦红新月会(Palestine Red Crescent Society)称,努尔沙姆斯的流血事件是约旦河西岸两个多星期以来暴力升级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暴力升级已导致90多名巴勒斯坦人死亡。这已经使10月成为自20多年前最后一次起义高峰以来被占领土上死亡人数最多的一个月。当然,根据加沙卫生部的数据,在10月7日哈马斯对以色列南部发动袭击后,在加沙地带有5000名巴勒斯坦人死于以色列的空袭。以色列当局说,那次袭击造成1400多人死亡。
就像在加沙发生的事件一样,周三晚上到周五早上在努尔沙姆斯发生的事情,也被两种不可调和的说法笼罩着。高度政治化的观点得到视频的支持,这些视频要么显示以色列军队打击哈马斯武装分子,要么对巴勒斯坦平民肆意施暴,这取决于视频的编辑。
自上周以色列入侵以来,《环球邮报》是首批抵达努尔沙姆斯的西方媒体机构之一。以色列入侵后,一辆推土机摧毁了主要道路的大块区域,进出难民营变得非常困难。自1967年以色列赢得对阿拉伯邻国联合军队的战争以来,整个约旦河西岸一直处于以色列的军事占领之下。
以色列军方说,在上周的袭击中,除了一人之外,所有死者都是在无人机袭击中丧生的,袭击的目标是“一个武装恐怖分子小组,他们危及了我们在该地区的部队”。在以色列国防军(Israel Defense Forces)的官方X账户上发布的一段无人机拍摄的视频中,可以看到两名男子走在曼希亚街(Manshiya Street)上。曼希亚街是以以色列港口城市雅法(Jaffa)的一个街区命名的,1948年阿以战争爆发前,努尔沙姆斯(Nour Shams)的许多老年居民把这个街区称为家。这场战争导致了这个犹太国家的建立。
可以看到其中一名男子挥舞着突击步枪,然后两人都消失在街道上悬挂的黑色篷布下,以提供遮阳。
视频随后跳转到另一个地点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用突击步枪射击的画面。然后画面切换到黑色篷布上,有三四个男人似乎在路上聊天,他们没有明显的武装,但还是穿着哈马斯成员喜欢的全黑衣服。然后一场爆炸撕裂了防水布,毁坏了道路两边的建筑。
据《以色列时报》(The Times of Israel)报道,在这次空袭之前,有人向一名以色列边境警察投掷了一个简易爆炸装置,导致一名警察严重受伤,另有九人受轻伤。受重伤的边境警卫中士马克西姆·拉津科夫(Maxim Razinkov)后来因伤势过重死亡。哈马斯后来宣布,其成员及其盟友激进组织伊斯兰圣战组织(Islamic Jihad)的成员参加了在努尔沙姆斯(Nour Shams)与以色列军队的“恶性战斗”,并“在军队撤离后出现在营地中心”。
当《环球报》周一访问现场时,街道中央有一个小弹坑,两边的混凝土建筑都被弹片弄得伤痕累累。道路已被冲洗过,但破损的路面上仍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邻居们纷纷从他们的房子里出来讲述这13个人的故事——9名男子和4名男孩——他们说星期四下午在那里被杀。
“这就像一部恐怖电影,”法特希·哈默德说,他33岁的儿子穆罕默德住在曼希亚街,在爆炸发生前他刚出去抽了根烟,在他第一次当父亲的八天后就死了。“我们听到一声巨响,从家里出来,看到所有人都死了。炸弹落下时站在街上的人现在都是烈士。”
13岁的乌代·阿布·海贾(Uday Abu el-Haija)的堂兄乌萨马·阿布·海贾(Usama Abu el-Haija)说,炸弹被投下时,他是四个11至15岁的孩子之一,当时他们正在街上踢足球。乌萨马解释说,每个人都知道星期四难民营里有以色列军队,但是街道是孩子们在努尔沙姆斯唯一可以玩耍的地方,那里没有公园,也没有休闲设施。“我得抬表妹的尸体,”他麻木地说。
以色列军方发给《环球报》的一份声明说,在努尔沙姆斯的行动中,“超过12名恐怖分子被消灭”,如果巴勒斯坦红新月会的死亡人数准确的话,这个数字似乎包括在袭击中丧生的男孩。
曼希亚街的居民说,袭击发生前街上没有枪手,不过没有人能提供与以色列公布的经过编辑的材料相矛盾的视频证据。一名当地议员大声指责《环球报》的一个报道团队为以色列摩萨德间谍机构工作,反复要求提供所发生事件的视频或照片证据。
有录像证据的一个案例是16岁的塔哈·马哈米德(Taha Mahameed)的死亡,他在曼希亚街袭击发生数小时后在难民营的另一个地方被枪杀。塔哈的妹妹司马从她家的有利位置拍下了一段视频,记录下了塔哈在天黑后爬上街道,向他的右侧窥视。三声枪响,塔哈倒在地上,司马尖叫起来。
男孩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朝他的腿、肚子和头部开枪,”他的继母阿西娅·马哈米德(Asya Mahameed)说,她目睹了整个场面。“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
马哈米德说,塔哈的父亲易卜拉欣(Ibrahim)在儿子中枪后试图去救他,把他拖到安全的地方,但被击中背部,目前在医院情况危急。当地官员说,塔哈的尸体流着血在街上躺了几个小时,才有人把它捡起来。
以色列说,它的部队进入难民营是为了“逮捕被通缉的人,挫败恐怖分子的基础设施,没收武器”。当地居民表示,数十人被捕并被带走。
沿着曼希亚街(Manshiya Street)外一条碎石遍布的小巷走下去,是瓦拉·阿卜杜拉(Walla Abdullah)被部分毁坏的房子。她说,以色列军队周四晚上进入这栋建筑,用炸药炸毁了一楼,当时她和她的两个女儿和两个孙子还在楼上。她说,以色列人是来逮捕她17岁的儿子伊亚德·塔努(Iyad Tanuh)的,原因不明。她还说,伊亚德和2004年在努尔沙姆斯与以色列军队的“枪战”中丧生的一个亲戚同名。
老塔努的一张照片——在阳光下褪了蓝色,但仍被誉为“烈士”——完好无损地躺在曾经是房子一楼的混凝土碎片中。阿卜杜拉说,二楼没有在爆炸中倒塌是“奇迹”。
虽然上周以色列在约旦河西岸各地的突袭行动中逮捕的一些人是已知的哈马斯成员,努尔沙姆斯的居民说,士兵们似乎还把目标对准了任何公开支持10月7日哈马斯袭击的人。以色列军方表示,“数十名”嫌疑人受到了讯问,之后“20多名涉嫌恐怖活动的通缉犯”被逮捕。
“任何在Facebook上点赞或写下‘愿上帝保佑他们’的人都被逮捕了,”36岁的建筑工人艾哈迈德·沙拉比(Ahmad Shalabi)说。袭击发生后,以色列加强了安全措施,他和成千上万的巴勒斯坦人一样,失去了在以色列做劳工的工作。“我们学会了不讨论政治。”
难民营的其他居民表示,他们对被卷入这一切感到困惑。31岁的建筑工人苏比·萨伊德(Subhi Sa 'aydeh)说,“我们刚进了家,他们就开始推土机了。”周四,一辆以色列推土机穿过难民营时,掀翻了他们家前墙的一部分。他和妻子以及两个孩子挤在一间后屋里。
“也许他们想抓住哈马斯和伊斯兰圣战组织,”萨阿德说。“但为什么是我?”